请看全球最大的再保险商如何应对气候危机对其业绩的影响。阳光灿烂的夏日里，站在全球保险巨头瑞士再保险（SwissRe，以下简称“瑞再”）的总部远望，苏黎世湖岸上的一切都那么和谐。这处熙熙攘攘的港湾犹如明信片封面般美丽，有着古铜色皮肤的日光浴者、深色船体的游艇和啜饮着葡萄酒的野餐人群。在沿湖的街道上，骑自行车的人不断地打响铃铛提醒行人，蓝白相间的有轨电车准时地运行着。瑞再的总部包括一座于年建成的新巴洛克式大厦，以及一座包裹着波浪形玻璃幕墙的年新增建筑。总部内白色的墙壁上悬挂着价值数百万美元的艺术品，以皮革和钢材为主要内饰的咖啡吧供应三种碳酸浓度的矿泉水，员工自助餐厅提供薄荷冰冻凉瓜汤、芒果酸辣酱有机豆腐、水果馅饼和冰淇淋。但瑞再的情况绝对谈不上平静。这家有着年历史的公司在年实现保费收入亿美元，是全球最大的“再保险”公司。高管们正在焦急地衡量一些最主要客户在瑞再业绩中的占比。拥有博士学位的科学家则在钻研算法，旨在找出应对成本不断膨胀的方法。面对持续增大的压力，瑞再的高管对很多自己已知的风险评估知识提出了疑问，他们的决定则有可能改变数十亿美元资金的流向。瑞再保险商几乎不为人所知，但对商业很关键，是全球经济的保障。它们为规模巨大的跨国工业设施提供保险，同时为原保险公司觉得需要对冲的大量风险提供保障。这让它们成为资本主义健康状况的先行指标，四处扩张的企业向它们付费，以便找出并管理潜质的重大风险。如今，气候变化成为了让瑞再特别担心的一种威胁，因为像世界上的所有其他公司一样，瑞再还不知道如何准确地对其进行量化，更不用说予以应对了。对保险行业来说，全球变暖已经从一个未来的生态挑战演变成了就在眼前的经济冲击。年，重大自然灾害和“人为灾难”一共造成了亿美元的损失；年这个数字是亿美元，是前者的两倍以上。因此，瑞再的下属机构瑞再研究院指出，和年是有记录以来保险商此类巨灾成本最高的两年，它们的全球赔付额超过亿美元。年保险商的赔付多发生在北美，触发因素包括野火、雷暴和飓风。今年3月，瑞再的首席执行官缪汶乐在年年报中对股东表示，年巨灾造成的经济影响“令人震惊”。他明确指出，瑞再相信这样的趋势和全球气温上升有关：“我们必须把过去一年的经历视为警告，它要我们团结起来并为应对气候变化做出更多努力。”保险行业对局势的起起伏伏已经习以为常。过去20年中，瑞再的自然巨灾业务所获保费是其赔付额的两倍以上。年，瑞再根据精算平均值预计的大宗“自然巨灾”损失为11.8亿美元，而赔付额达到了36.5亿美元。年瑞再预测的损失为11.5亿美元，赔付额则为19亿美元。当年最大的损失来自于飓风，即源于北大西洋和东北太平洋的剧烈风暴。问题在于这是瑞再以往赔付水平的短暂波动，还是气候变化引发的损失开始进入长期上升阶段。目前瑞再正在进行调整，已免利润受到上述不利因素的影响。瑞再相信煤炭的盈利能力正在下降，因此已经开始压缩对煤矿以及燃煤企业的保险和投资。此举让瑞再的一些蓝筹客户感到不满。由于担心需要慎重地重新考量用于预测自然灾害风险进而为相应保险“定价”的复杂数学模型，瑞再正在努力改进该模型。这些潜在重大调整都有可能对整个瑞再产生影响。但这些措施都处于起步阶段，而且实际情况证明其难度都令人抓狂。今年夏天的一个上午，我坐在瑞再苏黎世总部大厦的一间会议室中，桌子对面的瘦高个则是瑞再的可持续性风险管理部门负责人、气候科学家蒂埃里·科尔蒂。他告诉我：“我们日思夜想的就是我们这个世界会出现什么样的大麻烦。”但他认为，气候变化“或许是人类智慧不足以真正应付的问题”。我的这次采访就像一个征兆——接下来持续一周的热浪让瑞士乃至欧洲的气温都打破了历史记录。年10月10日，飓风迈克尔（HurricaneMichael）带来的风暴潮席卷了位于佛罗里达州圣马克的一处商业区。图片来源：MarkWallheiser—GettyImages在整个金融行业，从银行到养老基金再到保险公司，龙头企业的结论都是气候变化可能让它们蒙受巨大损失。整体而言，它们认为在全球变暖环境下，资本面临两大威胁。一是“过渡风险”，也就是在监管部门和投资者认真对待碳减排后大量沉淀投资的价值可能缩水的局面。对化石燃料发电厂、煤矿、油田、燃油车制造企业以及这些资产背后的公司来说，随着社会脱碳，它们的盈利能力可能直线下降。如果这种变化真的上了规模，数万亿美元的基础设施就可能失去价值，成为投资者所说的“搁浅资产”。有迹象表明这种情况已经出现。煤炭股价格下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低碳燃料的成本竞争力不断增强——道琼斯美国煤炭行业指数已经从年的高点下滑95%。今年1月，设在荷兰的大型保险公司首席风险官组织CRO论坛发出警告称，保险商可能遇到和气候有关的新型索赔，其中包括它们提供保险的公司因为打官司而产生的巨额赔付。目前，对造成气候变化或未能就气候变化采取足够应对措施的主要碳排放企业提起诉讼的情况才刚刚出现。但瑞再已经发现了这种不详的趋势，那就是把气候问题归咎于污染企业的科学“发展的很快”。另一个威胁就是“实体风险”，即不断上升的气温带来的海平面上升、风暴的强化以及干旱引起的野火可能足以大量消耗公司资产负债。瑞再研究院绘制的近期灾害损失图看起来就像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阿尔卑斯群峰——年吹袭纽约的飓风桑迪、年横扫得克萨斯与路易斯安那的飓风哈维以及年加州宛如末日降临的火灾。观察人士称，到本世纪中叶，同类灾害会让目前已经出现的那些恍如隔世。CRO论坛指出，在美国，一些沿海和紧挨森林的地区“已经处于无法提供保险的边缘”。这样的担忧已经促使全球经济中一些体量最大的成员采取行动。单是今年的例子就包括，世界上首屈一指的挪威主权财富基金表示它正在抛售纯粹的石油天然气勘探开采公司的股票，以及英国央行要求英国保险公司评估气候变化对其回报可能产生怎样的影响。在过去几年中，多家全球规模最大的保险和再保险公司都宣布开始压缩煤炭相关业务，比如投资或者保险，或二者兼而有之，这包括德国的安联保险和慕尼黑再保险、法国的安盛和法国再保险以及美国市场份额最大的丘博保险。但像瑞再这样深入采取行动几乎还没有。这项措施最终能否像瑞再期望的那样保护它免受巨灾的冲击，还是像部分高管心中所顾忌的那样将大量市场份额拱手让给不那么担心气候问题的对手取决于瑞再度过这个转型期的技巧性如何。死亡和损失是瑞再的收入源泉。但瑞再的美洲业务负责人J·埃里克·史密斯表示，瑞再发现气候变化关乎自身存亡的一个问题是，随着全球变暖，瑞再在评估今后一系列灾难时“预测频率的能力变得有些儿不可靠了”。史密斯这样描述他和其他高管的对话：“我们私下里会说：‘老天，这两年已经很糟糕了，还会有第三个糟糕的年头吗？’”强大飓风扎堆出现“绝对有问题。年复一年地出现这样的情况绝对不是正常现象”。年巴黎气候大会过后，瑞再下决心应对气候变化加剧问题。在这次大会上，大多数国家都主动承诺将进行足够减排，以防止全球平均温度比工业化之前的水平上升逾两摄氏度。大多数的科学家都认为，超过这个水平，气候变化就会带来尤其危险的影响。和许多大公司一样，瑞再也主动做出了类似承诺。公司内部进而开始分析自己的投资和保险决策方式是怎样帮助碳密集型基础设施筹集资金的。科尔蒂回忆说，很快对煤炭的支持就成了“热点，或者说最显眼的目标”。瑞再的初步措施比较简单明了，那就是收回对采煤和动力煤使用企业的投资。和所有保险公司一样，瑞再是一位大投资人，它把保费收入用于各种各样的资产，目的是为今后的支出获取资金。年，瑞再开始收回采矿领域的投资，标准是收入的三成以上来自于煤炭以及燃煤发电机组装机容量占比超过30%的电力公司。经过筛选，此类投资的规模只有13亿美元，占瑞再亿美元总投资的1%左右。但瑞再将此视为向低碳行业转移资产的第一步——此举不光有益于环境，更重要的是，它也具有金融审慎性，因为可再生能源的成本正在不断下降，从而使煤炭的竞争力不断减弱。瑞再的第二步在其内部引起了较大争议，原因是这涉及到了它的核心业务，也就是首先要决定是否承保。经过内部讨论，瑞再从年7月开始不再为煤炭“敞口”超过30%的风险池提供保险服务。在这个概括性词汇之下是一条重要的细节，那就是瑞再不会把这条限制用于要买保险的整个公司，而只会针对后者希望瑞再提供保险或再保险服务的具体资产。瑞再的高级可持续性风险经理莱斯·沃尔奎斯特解释说，缩小排除范围可以“减少间接伤害”。瑞再甚至可以向偏重煤炭的公司卖保险，前提是这公司希望瑞再承保的对象本身不偏重煤炭。沃尔奎斯特指出：“我们甚至可以为最大的煤炭公司提供保险。”如果后者想让瑞再承保的是“太阳能电站”。他还说，这项决定让瑞再牺牲的保费收入“很少”。然而，也许涉及的金额不大，但此举让粉丝和对手都觉得瑞再干了件大事。气候变化活动人士非常想让出资人切断资金供应，从而“干掉”已经陷入困境的煤炭行业，而全球最大的再保险商决定采取这样的措施是一次重大胜利。波兰的煤炭发电量占比仍然在80%左右，该国的反煤炭活动人士库巴·戈戈莱夫斯基说：“说到可以解决气候变化问题的领域，那实际上就是再保险，而最发达国家的再保险给我们的杠杆最大。”瑞再并未透露上述煤炭相关保单让它从哪些公司或保险商那里撤了资，也拒绝就本文对任何公司发表评论。但基于戈戈莱夫斯基的研究，瑞再看来至少终止了一部分为PZU提供的再保险，后者是波兰一家大型保险商，而且有很多煤炭业务。PZU会在年报中列出3至5家为其提供再保险服务的顶尖“合作伙伴”，和年瑞再曾经被列入PZU的年报，但没有出现在年的年报里。PZU称目前瑞再仍然是该公司10大再保险商之一，但拒绝透露瑞再是否撤回了任何保险。瑞再的行动对于依赖煤炭而且被瑞再切断保险服务的公司来说显然是个问题，这其中就包括美国电力，后者是美国最大的燃煤和发电企业之一。美国电力的投保资产约为7.5亿美元，其中的很大一部分是发电厂，瑞再则是承保团成员之一。美国电力称，瑞再覆盖了该公司约3%的风险。但美国电力总部设在俄亥俄州哥伦布市，该公司负责资金和风险的高级副总裁朱莉·斯洛特说，今年5月，瑞再通知美国电力从7月1日起它将不再续保，原因是相关资产的煤炭发电量超过30%。美国电力称，其他保险公司填补了瑞再留下的缺口，而且没有造成保费增长。但斯洛特也指出，“我们确实得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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