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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散文诗第1期安徽实力散文诗人展

来源:维尔京群岛 时间:2021/10/21

安徽散文诗第1期

安徽实力散文诗人展

发刊词

潘小平

本期头条

许泽夫

实力散文诗人

崔国发

胡世远

陈劲松

潘志远

司舜

蔡兴乐

叶枫林

丛林嘟嘟

陈俊

发刊词

星沉大海,鱼跃于天

潘小平

年是艰难的一年,但人类再次有了与宇宙对话的冲动、时间和空间。当薄暮的天空中,出现丁香一般的颜色,温暖的黄昏如期而至,大地重又安静下来。

我们为什么那么匆忙?我们为什么那么纠结?我们为什么那么沉溺于金钱、美味、权力和欲望,我们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

在与新冠和死神对峙的年,人们开始追问这一切。

原来诗和远方还在,山川依旧,大地依然。

人间浩如宇宙,诗和星辰,照耀其间。愿年一切如常,愿《安徽散文诗》点燃人间灯火,愿大疫之后的三皖大地,星沉大海,鱼跃于天!

潘小平,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会长。

本期头条

永远的乡愁

安徽

许泽夫

●青草

奶奶一生见不得青草,仿佛前世结下的冤后世结下了仇。

见到青草,奶奶就像见到偷米的贼、猎鸡的黄鼠狼。奶奶肩扛锋利的锄头,如仗剑的游侠,在田埂上转悠,麦地里的草、油菜地里的草、山芋地里的草、高粱地里的草……奶奶飞快地挥舞锄头,手起锄落,连根铲断,斩草除根,直到他们在烈日下变蔫发黄,她才放心地离开,走向下一块田垄。

对于稻田里的草,奶奶不假思索,扔下锄头,卷起裤腿,下了没膝的水田,以手为耙齿,连抓带挠,寸土必争。至于那些混在秧苗里的稗草,奶奶有一双火眼金睛,手到草除,一棵也别想逃生。

奶奶痛恨青草,痛恨与她争夺收成的青草,一棵草就是她眼中的一粒沙子,必连根清除而后快。

奶奶仙逝后,父亲把她葬在一块山地上。

山地寸草不生,除了黄土就是砂砾。

清明时节,奶奶的坟头上长满了青草,那些春风细雨中舞动绿色小旗的青草。是被奶奶掐死后投胎来了……

●娘的顶针

一块鸡胗皮,一支牙膏袋,外加一卷乱发,等于蝉鸣声中拨浪鼓摇出的一只顶针。

娘如获至宝,戴着中指上,一戴就是三百六十五天。洗衣做饭不取下,栽秧割稻也不取下,像是与生俱来,从此不离不弃。

娘的手指骨节突出,像榆树的枝、铁扒的齿,和这只粗大的顶针天生绝配。收工后的油灯,她把针纳进鞋底,顶针用力插进,从另一面拔出针,麻线穿底而过。

我经历了脚上的鞋从小到大。

我亲眼看见娘从轻松自如到软弱无力,顶针的作用不够大,木凳、门框、树墩助她一臂之力。

半夜,娘一声呻吟将我惊醒,铁针扎进了她的手,她迅速把滴血的指头吃在嘴里。

也扎在我心头。

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娘把顶针从中指取下,戴在无名指上,对着缺了一角的镜子,举着手,做出各种姿势,顶针发出黄金的光芒。

那一刻,我发现满头白发的娘天下最美。

●甘蔗

大年初一,空气中弥漫着节日的喜庆,但那是别人家的春节。母亲挑着甘蔗,往人多的地方挤,戏台、车站、集市。她要在开学之前,为我凑齐学费。

母亲麻利地把一根根粗大的甘蔗擦净、削皮,把鹅黄色的甜,斩成几段零售。

我蹲在地上,用刚学过的四则混合运算,一丝不苟地收集着叮当响的硬币和脏兮兮的纸币。

收摊时,母亲把无人问津的甘蔗末稍打捆背回家。

跟在母亲的身后,凝望她在北风中飘零的白发,我感觉母亲就是一根慢慢被榨干甜汁的甘蔗稍。

●酒祭

爷爷爱喝酒,爱喝奶奶亲手酿的酒,稻谷、山芋、高粱、大麦……庄稼地里长的,经奶奶一双巧手,便是爷爷的最爱。

爷爷心无旁骛,即使儿女孝顺的名酒,他也不屑一顾,至于超市里勾兑的白酒,更是懒得看一眼。

爷爷一生与酒为伍,宁可食无肉、居无竹,不可一顿无酒。家道贫寒时,奶奶千方百计从嘴里省从地里抠,还曾经往酒里掺水,大杯换成小杯,也让爷爷不断酒,以保证这根顶梁柱屹立不倒,撑起风雨飘摇中的家。

岁数越来越大,爷爷的酒量便越来越小,一小盅也喝不下了。

爷爷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奶奶的手脚越来越不灵便,但她从未间断酿酒,对着镜框里的爷爷酿造。

爷爷不喝,奶奶替他喝,端爷爷端过的杯子,举爷爷举过的筷子,坐爷爷坐过的椅子,一杯一杯喝,一天一天喝。

到了清明,儿孙们搀着奶奶给爷爷上坟。

父亲叩着头,把奶奶酿的酒斟在坟头。

猛地,奶奶劈头一巴掌,斥责:倒那么多,看把你爹醉的。

乍暖还寒的风中,坟上青草倒伏,像爷爷醉倒的样子。

●埋头

她只顾将头低下,低到棉花或水稻的位置,甚至更低。

太阳热辣辣地晒着,她顾不上抬头;

云雀在半空中好听地唱着,她顾不上抬头;

她幼小儿子在田埂被小伙伴欺负而哭喊,她顾不上抬头。

棉花或水稻淹没了她的头,只有一条花头巾如彩蝶一样闪动。

彩蝶飘过之处,留下被铲除的野草和连根拔起的稗子。

她埋下头,臀部高过了她的头,像山峦高过阔叶林……

●麻雀

到村前迎接我的是一群麻雀。

许家嘴几成空壳村了,土地流转了,青壮年像大雁扑了扑翅膀就往南飞了,攒了血汗钱也不衣锦还乡,在县城有学校、有医院的小区按揭一套,俨然成为城里人。

村小学被乡里的中心校扩容了,升国旗的杆子孤独地发出天问。

麻雀迎着我,在我的前头,顺着村村通公路两旁的柳树,从一棵树跳向另一棵树。

这帮小家伙不像是记仇的。当年我依着鲁迅先生笔下闰土的方法,没少捕捉他们的前辈。

麻雀迷恋故土,绝对不会伴随候鸟飞。

麻雀大义凛然,被捉住后,绝世而死也不吃嗟来之食。

我的心里,对它们有敬意更有愧疚的。

回到久别的故乡,最先迎接我的是一群麻雀,它们站在村外打谷场的大槐树上。它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似乎在研讨这个早生华发的游子是否就是当年的放牛娃,又似乎是在致欢迎词。

我冲着它们吹了一声儿时常吹的口哨,算是和它们打个招呼。

它们开心地扑棱棱飞起来,一哄而散,继而又在半空汇合,相邀飞向村子,我晓得,它们是去通报放牛的娃终于回家了。

●饭粒

打小,只进过扫盲班的母亲就教我背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扒饭太快,一些米饭从嘴角溜到桌面上,白花花的。

母亲又背诵那首她唯一会背的古诗,一粒一粒捡起来,一粒不剩吃下去。

母亲说,糟蹋大米,雷会劈的。

母亲不在场时,我偷偷撒了几粒米饭,等待一声巨雷。

雷声远远没有出现。

如今,母亲老态龙钟的母亲,依然家教很严。

我故意掉几粒米饭哄母亲生气。

母亲背着古诗,捡起米粒,一粒不剩吃下去。当着我的儿子和孙子的面,严厉地教训我。

看着母亲严厉的样子,我笑了。

笑着笑着,我哭了……

许泽夫:安徽肥东人,当代散文诗作家,作品散见于《诗刊》《十月》《文艺报》《星星诗刊》《清明》等,多篇作品入选《中华活页文选》《青年文摘》《散文选刊》《中国年度诗歌》《中国年度散文诗》等多部权威选本,获安徽省人民政府“社会科学奖(文学类)”、第六届“冰心散文奖”、第三届“安徽散文奖”一等奖、第十届“中国天马散文诗奖”、年度优秀诗人奖、第三届“《安徽文学》期刊奖”、“记住乡愁”世界华文散文诗金奖、第18届黎巴嫩国际文学奖,参加第十二届全国散文诗笔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散文诗专业委员会主任、安徽文学院签约作家、《中国诗歌小镇》主编。现供职于合肥市肥东县委宣传部,兼任安徽大学安徽包公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

实力散文诗人

齐物论(七章)

安徽

崔国发

●地球仪

什么能让这个世界转动?

天不再宽,地不再广,把地球放在浩瀚的宇宙之中,它也不过是一只蚂蚁,已足够小。

时空的相对论:

可以远走,可以高飞,在海角,在天涯,即使是环绕赤道,也不过几秒。

学着鸟儿与树木交谈,学着葵花向太阳微笑。倘若狂风掀起巨大的海浪,我会学着荏苒的时光,如闪电一样奔跑。

风云还会一直变幻。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如朵朵白云在卫星云图上逍遥与汹涌,阴晴圆缺说的是月亮,你看到的这个世界,或许只是山洪、水患、地震、海啸;有时,我也心生长长的叹息,大海的茫茫之中,似乎仍有--

荒岛、暗礁、泰坦尼克的冰山一角,渐次飘过来的,一道道炫目的赤潮。

撕裂的地心。血腥的恐怖。土壤的沙化。厄尔尼诺……

一切似乎触目可见。

地球的旋转、旋转、旋转:谁是这个世界的王者?

西方选择它的强权与霸道,这并不丝毫影响东方的江山,可以在连绵起伏中多娇。

黑人白人都是兄弟姐妹,空气中传来的都是自由的呼吸。

铸剑为犁,世界不欢迎兵舰大炮。我早就渴望,于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听见一声声鸽哨。相信公理一直存在,愿普天下的子民,写是非曲直时一笔一划,而千万不能马虎潦草。

地球的直径短,而人心也可以很长。

行走在路上,经过一个又一个黄金国度,之所以不再恨,是因为我有一种博大的爱,可以带到五湖四海,从陆地到海洋,于纵横的经纬上,找到属于自己最适合的坐标。

转起来吧,依然要转下去。我不想漫卷旷世的风暴,但愿鲜花告诉我,太阳的温暖一定会一次次的撒下全人类的幸福与美好……

●橡皮擦

改过自新,大不了多来几次擦拭。

都只是一时的过错。之前你并没有意识到,狂风的书写会很复杂。

站直喽,别趴下:一笔一划,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是歪歪斜斜的那种,我要的便是端端正正。尽管,写错了可以重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在一张纯洁干净的纸面上,可以随心所欲地信手涂鸦。虽然一块普通的橡皮擦,它绝对能够容忍,我笔下偶尔出现的一些污点,或者是一个小小的误差……

人在雾中,最想走出内心里的模糊。

拭去黑夜的阴谋之后,一块橡皮擦,义无反顾地把白昼交给了光明正大。

时刻准备着,纠错或打假。它专门面对败笔说事,而我则只是横平竖直的细致勾画--

但凡写到“人”字,我却不敢有任何的马虎,一撇加上一捺,

一定要力透纸背,而万万不能轻易地涂改。对于过度的粉饰,橡皮擦要做的,便是专心致志地脱去铅华。

只留下自己心灵想要的密码,剩下的是朴素。一块橡皮擦在繁文缛节里渐渐懂得,该如何去简化自己的表达,删繁就简,它最不喜欢一味地冗长拖沓……

●绣花针

飞针走线,于未老的红颜中寻觅花的知己。

刺一朵盛开的牡丹,非关大红大紫的富贵。我从不企求在桃花灼灼的艳遇中,博得虚浮的荣华。

刺绣,不用过多的粉饰。

能有一脉春晖,对于我们已是够奢侈的了。

一枚绣花针的扎入:不言伤痕累累,也不言锥心蚀骨的痛。

不在针尖上绣麦芒。我们也没有那么矫情,因而也不绣湖水中的鸳鸯。但完全可以有选择性地安排高山流水:于抽出的丝缕上,绣出本根的真,绿叶的善以及花朵的美……

或许还能让你嗅到一脉幽幽的香,力透纸背的爱。你还可以看见,一只扇翅欲飞的彩蝶,在风中颤摇的花瓣上似醉非醉。

针脚绵密,于阳光的金线上透出春日的热烈与温暖。

巧手。顶针。母亲教给我的贤惠。其实从一开始,我就不允许浮云钻过针眼,却欢迎干净利落的阳光自由流畅,光明正大地给我们带来明媚的光辉。

不胜娇羞的花,绽开幸福的笑靥,山一层青,水一道绿,追逐春天的画眉,只要在枝头上嘤嘤和鸣已经很美了,她不需要更多的色调来点缀。

绣花的丝线和针头,密密匝匝,我不能想象,该需要多少技艺与智慧,才能在机杼上编织或刺出,茎萼上脉络分明的经纬:用一滴滴露珠,沐浴净身--

呵护蓓蕾,最重要的是,不给虫豸任何入侵的机会。

●氢气球

我首先想到的词语轻飘飘的。

手一松就失重。

天地悠悠,很难理出一条线索,忽然就有了飞的冲动,一切充满了不可确定性。

或许它不想给现实绑架,本想自由地飞,寻找属于自己的晴空,却又表现出十分的轻薄与漂浮,一种充气的自足与自满,被追逐的风吹到最后,得瑟地飘了起来。

好高骛远。

被空气托举着,在五彩缤纷的虚空,显得过于招摇。

一群失散的孩子,不知飘向哪里,一些云朵已在世外,即使外表绚烂,把自己打扮成光怪陆离的彩虹,也于事无补--

它就这样的,在苍穹上独自走远,无影无踪,华而不实的影子已然失控。

我现在能够使用的,只是迷茫的眼神。偶尔目送着它的远遁抑或爆炸,因为脑子一度过分膨胀,它一直往上爬,越来越高--

但我确实不敢保证,被黑夜的黑抹去了飞的痕迹之后,它会不会再做着一个逍遥的幻梦?

●空酒杯

曾有几回,我在它的充盈里烂醉如泥。

而现在,酒杯空空,不用斟酌,什么都没有了。

其实,没有酒,也没什么不好,即使是敬酒的时候我也随意。一直以来,我不擅酒,仅浅尝一口便醺醺然,看着别人兴高采烈,我总是习惯于把姿态放低。

酒杯的空,空的酒杯,醉的时候需要醒,而一旦醒酒之后,我不再醉。

注定今生,不用借酒浇愁,若知己相逢,虽无浊酒相待,却也是一片冰心,在月色照临的玉杯中,真诚地表达仁与义。没有孤独的暮晚,我一般会选择春风得意。

从此,我决定不贪杯,不纵酒。一切都是空的:杯子是空的,月光是空的,穿过肉身的酒香也是空的,须生烦恼处,悟得即菩提。

无所谓空,也无所谓有。你只要浅浅地喝一口,便知圣贤的寂寞;唯有饮者,在太白的诗里散发着一身的豪气。

不再酩酊,我正好可以清醒--

杯子本无,欲饮何有,空空而无所有,我蓦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自在与惬意。

●盥洗室

挂在墙上的是一面镜子。

抬头就能看见,它的心明眼亮,足以让我在美好的早晨,认真地正一正衣冠。

我非龙钟,但老态却逐渐显现。

秋天深了,岁月在额头的皱纹上,爬满了风的沧桑。

不必回眸,即使目光里藏着一丝隐忧,也要坚持正确的面对。唯恐一不留神,就暴露了内心深处的那种疲软。

肤色的黑与白,似乎已不再重要──

黑脸我可以做包公,白脸的清白,恰好符合我做人的理想。最怕的是不明不白,我绝对不会容忍,写在自己脸上的是劣迹斑斑。

还可以使用一些清清的水。

把牙齿刷一刷:正面与背面,我都必须善待,因为我不喜欢做表面文章。

说到牙齿,我不会忘记它的功劳,半个世纪以来,它协助我咬碎了坚硬的骨头,我也借着它的力量,对顽敌与蛀虫选择了咬牙切齿。

唯有清洗干净,它才更具有自己的锋芒。

一片薄刃,便可以把一千根胡茬刮光。此刻,我想说的是,必须给足这个世界的面子。清风扑面,把一脸的阴霾全部带走。

●充电器

给手机充电时,我想到了空乏的自己。

只剩下一具虚无的躯壳,苍白地活着。

已经感觉到了,天地的暗淡、惘然与悲戚,曾经蓄积的能源,也一次次地被掏空。

停电,黑了的屏。

我打开了,迟暮中的身体--

没有星与月光,没有爝火与流萤,也无风驰与电掣的原动力。

攻城略地,我没有暴烈生猛的武库。时光,贪婪地取走了我周身的骨髓、血脉与幻梦,还抽干了我抱元守一的底气。

看见了自己的空。

补短板,需要一只充电器,在更深的层面上,为精疲力竭的我,默默地提供正能量。

引入或输出--

它都不停地闪烁着。一种电压及电流,与我的内心息息相通,满满当当的,于丰富、渊博与厚重的精神连线上,完成灵魂的对接。

一颗充电的心,虽有足够的隐秘与玄机,却并不讳莫如深,它总是使用真诚的热线与你联系,让爱和幸福相与伴随,生生不息……

崔国发,年生于安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主要著作有:散文诗集《黎明的铜镜》(河南文艺出版社,)、《鲲鹏的逍遥游》(团结出版社,)、《黑马或白蝶》(中国文联出版社,),学术专著《中国散文诗学散论》(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审美定性与精神镜像》(团结出版社,)、《诗苑徜徉录》(中国文联出版社,)、《散文诗创作探微》(团结出版社,)、散文集《铜都溢彩》(安徽教育出版社,,4人合集)等10余部。与人合作五集电视纪录片《中华恋曲》,由北京财经音像出版社出版。

阳光是冲着我来的(组章)

安徽

胡世远

●稠李树下

长路多萧萧,因缘如芥草。

从这条路走过多日,第一次开始认识它。一树洁白的繁花挂在枝头,不为周边的环境所影响。难怪它的花语就是坚持自我,不迎合。

什么能比保持始终如一的清雅更令人向往?

只有一种声音,只有一种路径。我们听见暴风雨的问候,我们看见大地上无数双脚印。

现在是早晨六点钟,或许你还在睡眠。可能你也可以梦见洁白的花朵、欢喜的人群,可有一点业已完成:阳光真实地照耀早起的身影。

有梦可做是件愉悦的事情,每一次从梦中醒来,我们都是幸存者,到来的每一个时辰都是赚来的。让痛苦像阴影一样留在身后,我们迎着阳光前行。

直到某时某刻,有人经过稠李树,如我一样突然间顿悟。

在一场雾的面前,主观和客观,个体和整体,过去和现在,远和近最后都将无法分辨。而最终,一切终将过去。

模糊的背后,是那蓝色的天空,一个纯洁而吸取一切的本源,我们表达出飞翔的渴望。更多的时候,我们生活在记忆里。

幸运的是,从稠李树下走过,洁白的自由犹如一面明镜看见我。

为愉悦的时光,献上最纯朴的微笑,黎明把曙光洒向所有的人。也许有一天,花朵落下的寂静,多么生动。

我抓住它,以明亮的方式。

●阿拉伯婆婆纳

星星点点,宛若花溪。

如同一个经久不衰的爱情故事,在人间流传。静距离观察,你会发现花瓣上的条纹很像蓝色眼睛长着长长的睫毛。蓝眼睛不停地扑闪,就像我们一样好奇地打量着世界。

在山中没有一丝杂音的清晨,我的心中有个喧嚣的世界。仿佛电闪雷鸣之中,一个婴儿正在出生。

那些被风刮起的,或者自个变成风的,皆如微澜。无非是晃动、挣扎,像镜头切换。

它时刻生动地靠近我,如一株草、一滴水、眨眼的星星。为了认识自己,我从脆弱中发出声音。

绝不能逃离,似乎这样下去才合乎逻辑。至少我需要这么做,一切正在被叙述。

我相信它一定是存在的,爱情裸露着身体,像月光一样穿过黑暗的夜晚。

我想画一个圈,让它在里面奔跑、或歇息,漫长的时间里,思考与等待,新生抑或死亡。

对于这一切,我是保持沉默的。像一朵山坳里的野花,在充分的寂静中。继续生活。

一定有一个时辰,属于我。

像阿拉伯婆婆纳一样,细小的种子在泥土之下扎根。

大地之上,你看见的绿色是属于春天的。

你同样也是。

●蛇莓

在蛇爬过的地方,采摘果实。

日子是鲜红的。

一只红色蛇莓在嘴唇留下的印记,正验证着生活。

在时光关照的影子里,寻找大地的安宁。注定你并非独自一人,有条路通向清晨。

风在路口缓慢地说再见。

时间像一碗水。母亲往里面放了红糖,举到我的唇边。

喧嚣的尘世,什么时候可以安静?抿抿嘴,又仿佛回到当年。

我耐心地等候着,月光在大地上留下脚印。

试着用一天左手,没有了春天辽阔的完整。就像一棵树,向阳的一面已经开花,另一面还在打盹。就像这到来的清晨,我用左手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姓名,那歪歪斜斜的字,彻底暴露了我。

一有借口,就可以把右手推向前。像某种暗示,看不见的神秘,证实了存在。身体开始紧张,欲望和饥荒盘根错节,宛如这些年的固执、胆怯和贪婪。

风像一群颤抖的鸟,找回内心,如祷文般辽阔。

在这寂静的人间,到处有光。

●小蓬草

从未想过,会为一种杂草写点什么。

为它在风雨中所表现出的无所畏惧,还是相比之下自己的愧疚。

星光般的念珠,也许是一片田野,也许是浴火的春天。

金色的清晨,去拜见林中的鸟鸣。其中一只声音熟悉,动听仿佛逝去的亲人。

曾几何时,为了离天空近一些,我们爬上最高的树,在上升的风中,落叶的影子,这时间的回声,托起狂野之心。

此岸的经文和愿词响起,我仿佛站在彼岸,听到有点好似自己的声音。

在光阴这条河上,风是疯狂的,雨是无辜的,只有我是寂静的。

这些年走得如此之远,当我再次返回时,我多想一下子回到童年。

清理好所有缺乏意义的杂念,阳光在草坪上移动,光屁股的小男孩,戴顶草帽,就像可爱的稻草人,站立于田野,带来宁静的夜晚。

有个人在黑暗中,向我伸出手。

置身于希望和欲望之间,年轻和古老之间,这一刻的我们,似乎就是生活的最好礼物,纯银的微笑像早春的花篮,镶着金边。

我突然想到,献给黄昏一些富有的风,献给凌乱一些花瓣。

就当做忏悔,或者恩典。

●锦带花

是时候了。我们相遇。

看见满树开放的花朵,仿佛仙女身上的锦衣,繁华而迷人,突然有了贪念,想置身其中睡眠和欢笑。当心思变得足够斑斓和诡异时,我在这片树林里寻找。

在青草和荆棘之间,仿佛只有呼吸,能够证明这微不足道的生命。仿佛只有我一人,在倾听鸟儿的歌声。在风中,我将比月光更美的故事,说给每一朵花听。

此刻我的喜悦,胜过动听的鸟鸣,风吹动它的羽毛。有一瞬间,我为自己衔来风声。

年轻的花草,为我摊开向生活致敬的理由。一丝丝明亮从林间的缝隙冒出来,像梦中的生活。

我知道,夕阳依旧会落山,上帝从来都坚持公平。在喧嚣的尘世,让我啃一块孤独的骨头。最低处的露珠,在风中细微地颤动,像容易被忽略的惊喜。

某一个清晨,当你打开门,从空气中唤回被黑夜喂大的影子。缝隙里的暖,胜过眼泪和落叶,我需要宽阔的盾牌、饥饿的波浪。

这爱,越来越细、越来越低,像布满铁锈的清晨,像故乡的炊烟一样,长眠在泥土里。

清晨的露水,积蓄着不可说破的部分。就好像多年前的场景:彩色的肥皂泡腾空而起,简单的快乐对抗着时光的流逝……

最终,童年被阻挡在光线之外。母亲,被风吹得弯了腰身。我多么希望,看见锦带花的人都能拥有一个似锦的前程。

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世界一切正常,睫毛之下,

有遥远的鸽子,近处的面包。

●合欢花

端起牛奶,饮下一个早晨。

你遇见合欢花,在节日的阳光里。

一切早已就绪,比雪还白。我在这儿等你,和缓缓下沉的夕阳,探讨权宜之计。

当暮色包裹我,我知道,月亮的影子,会告诉我故乡的来历。

叶子在早上受到了光线的刺激就会展开,到了晚上光线变暗之后,就会萎缩起来,像合起来的伞,就有了“合欢”这个名字。我们常说合家欢乐、夫妻恩爱、消怨合好,这些吉祥的寓意,被合欢花赋予。

此时,现实是明亮的。同样,花朵也有安静之心,就像落下来的雨和草木一样,汇入更深的人间。

就像那些青草,仿佛一直跟着我。从南方,到北方,恍若跋涉而来的灵魂,黑暗中跳动的心。

现在我要告诉你,午后如何走到黄昏,有一个座位属于我,在生命的光里。

不管你想什么,担忧或者窃喜,像刚爬出来的野菜,它们有的有名字,有的我们叫不出名字。一朵花能够开多久,幸福的距离还有多远,这一段路很长也很短。

脚步轻一些,枝头上的鸟,正在高处挑战风声。当一切被光亮托起,在我们的睫毛下,清晨醒来。

一把开刃的刀,等待着猎物,我们应该变成会飞的鸟。

一朵朵合欢花,多像多年来梦想中的情人。心思随一副翅膀飞往高处,天空开始移动我们。

影子看见我,仿佛古老的大地遇见花园。一条通往明天的路径,倾听着。

闪光的草丛就在那儿,落叶以上的远方,被赋予存在的意象,如同火焰,等一片雪花经过。

就像生活,脸上挂着季节的颜色、波纹,甚至落叶枯黄的眼睛。被风吹走的,是形而下的叹息。

阳光是冲着我来的,拍掉尘土,我听见合欢花通过风,在问候我。

当然,不仅仅只是肉身。

●野葵花

一个人独自漫步田野。

已经记不清了。还有的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这是事实,很多新的事情正在发生。

它们雪花般飘落,流星般消失。

我像一个迷失的孩子流浪,空旷的远方,我想起母亲的眼神。

这样的时刻,大脑装下值得驻足的炊烟,我们一次次相遇,永远的乡村,除了发光,只有寂静。被理喻的事物,仿佛歌声。

这种状态,我已不再厌倦。关于童年的记忆,另一个,同一个空间和时间,在临近田野的地方,我听到有人在呼唤。像风一样苏醒,像雨一样讲述。

采摘满树青色的橄榄。有些章节,如同不该失去的事物,天空般变蓝。

一些静寂,无需过问。仿佛铁的色彩,野草丛生的荒原。殊不知,偶尔到来的美梦,也会伤害我。

当我们想象炊烟,风穿过针眼,雨慢悠悠地下着。

仿佛一切明亮之后,又将返回。

是的,你少年的风中,一双金色的翅膀在拍动。充满甜蜜的晨光,命令我沉默。时间在过去,这和我似乎有些关系。回家的路上,我对自己开始表示怀疑。

你认真的样子,仿佛一朵盛开的野葵花。

●持续的寂静

夜晚用梦想织成。

所有的故事,落在一双手上,去抓黑暗的果实。

我们接受礼物,在这播种的时节,泥土是多么富于弹性。

避开危险的视角吧!在我面前,万物像一只只平静的鸟儿。请告诉我,你来自哪里?漂泊般的生活,善意之花映衬着他乡的天空。

一想到光曾将我抚摩,有一段时间,我开始怀念起消失的灰烬。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陆续从镜子里走出来。在月光里,在每一个有风的夜晚。

雪地上,一把谷粒引来一只只麻雀。

谷粒吃光了,麻雀变成一颗颗谷粒,飞向天空。

学着春风,一次次敲门。而此时,一棵树正逃离森林。

露水中,爬上梯子从高高的枝头摘下一朵心仪已久的花。阳光下远去的鸽子再次返回,栖息在琉璃瓦的房檐上。

宛若护身符将我从凌乱中救出,还我持续的寂静。

我们说现在,又想到其他日子。

父亲竖起的稻草人,还活着。

●马兰花

送你一朵清澈的未来。

我说,是给你,其实也是在给我自己。

清晨的公园里,脚下到处都是顶着露水的花草,枝头上站满鸟鸣,这自然界遥相呼应的声音,很动听。

“涧边幽谷有奇葩,笑问东风簪上纱。”大概描述的就是这样的意境,万物正浓郁般等待清风的到来。

就仿佛秘密之中在等待一个人。

这一刻,在它们的眼里,至于我可能也是陌生和新奇的。

只是有时候,我们被贪欲所遮蔽,像蒙了一层雾,看不清道路,看不到远方,甚至迷失了从前的自己。风在枝头跳舞,我们从树下走过,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树叶飘落的树林,依然叫树林,只是比平素多了一份空旷的思索。

阳光照耀着天空,也照耀着大地,以及生活在尘土之上的你我。不管你怎样,阳光没有将万物抛弃,一如清晨和美好,平静地面对时间和孤独。

就如同在某个夜晚想起你,在某个清晨问候你。

完美的天籁之音,正完成一次次托举,我们谈及善良与爱,存在与意义。

马兰花的花语是宿世的情人,也有人说它的花语是爱的使者,这两种观点我都认同,就如同接受缘分和离合。这白色之花,闪烁一种纯净的光,像情人的蜜语,萦绕在柔软的耳边。

一边是阳光,一边在下雨。尘世渗透着奇迹,大胆的念头从一朵马兰花的眼睛里飞出:

——阳光,雨。阳光雨。

——这样多好,畅饮太阳,你我张开双臂。

胡世远,原籍安徽霍邱,曾效力于中国空军,现居沈阳。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员、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中诗网签约作家、白天鹅诗人协会主席、白天鹅诗歌奖创办者、《白天鹅诗刊》主编、全国新青年诗会发起人。作品散见《诗刊》《词刊》《星星》《诗潮》《安徽文学》《诗歌月刊》《扬子江诗刊》《诗选刊》《芒种》《散文诗》《散文诗世界》《西部》《脊梁》等,诗作入编辽宁诗歌年鉴、年东三省诗歌年鉴、新世纪辽宁诗典、—年度中国诗人作品精选、年度中国诗歌精选等。曾获首届“梁祝杯”全球华语爱情诗文大赛金奖、第二届中国“曹植诗歌奖”全国大赛一等奖。著有诗集《红宝石》《将军颂》等。

低处的风景(六章)

安徽

陈劲松

●低处的风景

风止息处,尘埃落定。

看!落叶间暮色悄悄漏下的光明。

谁在低处弹琴?

弹乡愁者的心曲,弹更低处的细小生活,弹秋雨的凉意,弹秋风的落寞。

有谁在倾听吗?风止住脚步,张开耳朵......

蚁群匆匆,衔枚疾走。

月光跳上潮湿的地面,那些露珠,为谁点亮了灯盏?

●覆盖

潮湿的雾气有谜一般的面孔。

露珠俯下身子。夜晚拱起柔滑的黑色背脊。

巢窠虚设。

没有鸟,只有疲惫的羽翅。

虫豸与狮群,将披上寒凉的暮色。

蛇与豹子,将披上寒凉的暮色。

那枚老太阳,也将披上寒凉。

那寒凉将覆盖旷野与时间,将覆盖火焰,也将覆盖灰烬。

已覆盖住祖父与先人,也将为我披上那华丽?肃穆的锦袍。

●晨雾中的鹳鸟

鸟鸣稀薄,具有晨雾的性质。晨雾如迷。

湖面开始慢慢结冰。

风在打磨着青铜的晨光。

陷在深秋一面空空的镜子里,面目模糊?潮湿。

每走一小步,天空就微微倾斜一下。

薄雪

巫师的黑袍:

霾依旧悬浮于天空。

腥臭飘散,横行无忌。

枯叶与花朵,尘埃与暮色,迷乱的歌声与呕吐物,欲望与肉体......那些正在腐烂的,横尸街头与报纸的角落。

真相无法遮蔽,一个薄薄的梦,一匹易脏的丝绸,无法给这个世界披上一件干净的胎衣。

霜迹

最冷的月光,有薄如刀锋的锐利。

万物的秩序,悄然进行,古老而神秘。

秋虫把歌吟压低,它们打制的银子的歌声如镰,把怀乡的人收割。

旷野阒寂。

那悄然撒下的,是神的足迹?

万物披覆着无边的凉意。

蓬勃之火,空余下疲惫的灰烬。

暮色中,父亲从旷野中回来,他鬓角的白,是最深最浓的霜迹。

●看风吹动树叶

风吹过,那只飞鸟微微顿了一下,天空漾起细小的波纹。

花香把一朵花带向远处,花已不是刚才的花。

水池中的水,泛起的水波中藏着无声的秘密,那池水已不是刚才的水。

阳光落下,太阳已不是刚才的太阳。

那个返身回来的人,已不是刚才的那个人。

万物都追不回刚刚转身的自己。

看风吹动树叶,一片翻转过来的树叶多像人群中独自回首的那个人。

隐秘而又陌生,一片翻转的树叶让时光露出银质的背面。

陈劲松,本名陈敬松。年6月生于安徽省砀山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年公开发表作品。散文、诗歌、小说见于《诗刊》《散文》《青年文学》《星星》《扬子江》《花城》《作品》等刊物、报纸。有作品收入全国幼儿师范学校语文课本及多部选本。获青海省青年文学奖、“中国·散文诗大奖”、《诗潮》年度诗歌奖等各类奖项数十次。著有诗集《白纸上的风景》《风总吹向远方》《纸上涟漪》等5部,散文集《提灯少年》一部。

冬至一万吨阳光我仅取一瓢

(组章)

安徽

潘志远

●水边芦苇

秋天的第一场霜,初冬的第一场雪,总是被你们包揽。

一头白,仍不服老。

深呼吸一口,望着身边,望着白云苍狗,心中充满着对来年的向往;尽管来年很有可能是今年的重复,甚至不如。

爱脚下的泥土,爱眼前这一汪大湖,不能自拔的芦苇,总能触动我的神经。

让我的思绪,瞬间接通故乡,接通亲人。

而我是一去不返的大雁,早已迷恋上一方新的天地。

沼泽,我深一脚浅一脚。

滩涂,我寻寻觅觅。

灯光、星光,是两把锋利的剪刀,剪裁我的背影。

挺直,在风中一次次前倾。

载着一绺白。

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始终不认可它是宿命。

岁月不小心的刷痕,我没躲过,算是我撞大运……

●小雪日致小雪

允许你迟到,但不能不来。

花花的,白白的,飘飘的……来;身子发软,脚步打滑。被风扶着,还是走不稳,还是踉踉跄跄。

一脚踏空,就那么飘飘悠悠地下来了,一路上,划着小弧线,回转又回转;不用担心,我会用叶片托住你,那是我的手掌,涂上了金黄,涂上了丹红,倘若来不及,就青黄相间,脉络清晰。

伸出小草的柔指,托住你,你落下的一刻,我微微发颤,激动的频率,犹如过电。

铺开河湖的胸怀,迎接你;你触胸的刹那,圈圈涟漪是我的心花怒放。

山是我的肩膀,树冠是我的头颅。我扛着你的轻,顶着你的吻,你女儿一样撒娇,是我望穿秋水的期盼。

请允许我为你准备一树梅花。你早来,些些花蕾,是一个个点赞;梅朵盛开是献给你芬芳的舞台,等待你走秀,你的表白,让梅朵第一次羞红了脸。

允许你迟到,但不能不来。你若来,即便苍白,冬天也是最好的冬天;你若不来,冬天只能索漠,灰土土的,终日郁郁寡欢。

你若不来,乌鸦嚎丧,乌云抬棺,冬天枉为冬天……

●冬至一万吨阳光我仅取一瓢

数九,冬节,长至岁,亚岁……总之,冬至大如年。

拜岁,贺冬,一岁之始。

办宴席,享祀先祖,官放关扑……老皇历已翻过千载,我们早陷入夏历。

你吃你的饺子,他爱他的甜食,我一如既往,饭菜不变。

阴阳交割,万物亡寂,生机禁闭,多么沉重的字眼!这一天,阳光对北方最为偏斜;这一天,太阳正午高度最低,离我们最近。

这一天,周公测影,影长13.5尺。

天下之中在洛阳。千里之外,我懒得去操多余心思。

入不敷出,我得积攒热量。

想到九九歌,又默诵一遍;想到一句谚语,冬至已干净,邋遢年就邋遢年吧,我且顾眼前,上好的阳光不能白白的浪费。搬衣物到阳光下,搬咸肉腊肠到阳光下。

当然,也不忘搬自己到阳光下。一万吨阳光,我仅取一瓢;一瓢半斤,如老酒,亦能让我面红耳赤,醺醺然。

醉阳光如醉酒,我非第一人;后来者多如牛毛,但愿我不是无足轻重的一根……

●一九尾天作出个冬天里的春天

作,人在作,天也在作。

人作,大都作不出啥明堂;而天作,就很难预测。

作出风,树木都随着摇头晃脑。水心潮起伏,街巷吹起口哨。

作出乌云翻滚,在夏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在春秋是阴雨连绵,在冬是一种征兆。

作出霜,染出姹紫嫣红,黄是主色调,大手笔。

作出雪,一夜白了山川头。

玉袍,可意穿,穿出玉树琼枝,万千妖娆;雪被,尽情盖,做一个梦,暖和和的,每一个细节都有关丰收。

而最终,只作下几滴汗水,或泪水……都不在你我的期盼中。

一九尾,天作出个冬天里的春天:太阳姗姗来迟,一脸抱歉的笑容;空气微微湿润,十三度,正合阳春的标准。

万物跟不上节奏,难作出适时地反应;我不敢作出反应,深知这一切都是假象,是老天的玩笑,老天的阴谋,不可当真。

吃苦的日子,还在后面,请随我一起唱数九歌……

潘志远,男,安徽宣城人。作品散见《散文诗世界》《诗潮》《星星散文诗》《散文诗》《中国诗人》《上海诗人》等,收入多种选本,获第五届中国曹植诗歌奖、第七届白天鹅诗歌奖、中国小诗十佳,出版诗文集《心灵的风景》《鸟鸣是一种修辞》《槐花正和衣而眠》。参加第十四届全国散文诗笔会,“中国好散文诗”主持人之一。

春风浩荡

安徽

司舜

仿佛驰骋的马驹,春风在奔跑。

一边奔跑,一边放出好多光亮还有芬芳。同时画下诸多事物,并且把空出来的地方留给孕育。

你目不暇接的,树可以帮你一一欣赏。包括把河水新生的鳞尾嫁接到灵动;包括将雕花的窗户又喜爱一次。

春风另外的脚步是翻山越岭,携带的都是我们热爱的最好的物质。

大地旋转如同一张永远停不下来的唱片,仔细听,有群山缓慢、磅礴的低音;有燕子几乎静止的、贴着云层的高音;还有旷野深处的一位耕者,他弯着腰,像落在唱片上的一粒种子,有着一种微弱到几乎不会被听见的声音。

春风浩荡,它带来的声音有着莫名的混响,就连最安静的屋檐,也在春水的倒影里表达自己的激动。一个漩涡把懵懂的天空猛地拉向了水底。

一大片春风准备好了,一大片好事也正在酝酿。

阳光来接,风也来接。

我已经眺望到了春天。

诗句来接,歌曲来接,我已经濒临春天。

春天是谁也要去爱的那一半,比如:河里的涟漪是波浪帮助天空养育星辰;再比如:蓝天上的白云是大地寄存在天空的白色绸缎。

点石成金的鸟鸣,深山用回音朗诵。

像鸟鸣一样,春天,我会到达我最好的时候,我也会遇到最好的人,我们眼眉低垂,灵魂向上,并在花香中相逢、交谈、恋爱。

春天,尤其是春风拂面的时候,我们都会被一种光晕抱着,那么柔软,那么丰富,那么幸福。

春天是一缕缕情丝,是一个个人的内心。

我遇见风在呼喊。每天都在期待,每天都是好日子。

比如:阳光铺开,有着丝绸般的温存。

比如花朵,似乎都长满心思,也饱含仙气,活得异常滋润,像是女儿,你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些花朵,当你叫出它们妖精般的名字时,还会安排更多的妖精一起喊叫,它们几乎都像是沉醉,经常是魂不守舍,像是内心起火。

它们没说一句话,也会应答者众。

花朵澎湃、喧响,自己升华的同时,享受着自己的身世。

有的花朵也有点羞涩,怕被看见却又不断放出火焰。

有的花朵甚至可以瓦解时间,并抵抗住了所有的饥渴与寂寞。

好多精灵,一遍遍芳香我,诱惑我,让我一次次地从人间消失,又一次次地在人间重生,或复活。对我而言,从没有一朵花是多余的,这至纯至美的事物,只一朵,便可将我完整地包容。

失意的时候,总会有一朵无比新鲜、芬芳的花朵在我身体内外轻轻绽放。

尤其是在春天,我往往走得很慢,风将蝶翅吹软,这时,一朵花唇角轻扬,给出它眉间恰到好处的甜,这时,我身后漫山遍野都是闪光的欢喜。

不止是花朵,乡下随便一个点缀,就是一幅画卷,比如:屋后几竿翠竹,栉风沐雨;窗下一丛小花,招蜂引蝶;篱前一个羞涩的女人,人面桃花。

再比如:一条小河,一湾小小的荡漾,饱含对人类无微不至的关怀;草木是那种无所顾忌的绿;风随意触动某个音符,都会惊起一只鸟雀的耳朵。

一条山涧,是小女孩一样的欢快。幸福,美丽、干净。

通过它细长的蜿蜒,我到达一朵花前,不是一朵,而是一簇。

花丛,从来都是我一个人的神,那芬芳的一切,我确信,肯定会在芬芳中。而且肯定一律带着晶莹的朝露。翠绿的群山和我一样,久久地蹲着身子。

火红,从来就是不熄的喧闹,山间可以寂静,我却看见火红外围的一切,比如草木、比如石块,都在收拢肢体或者故意退回身躯,貌似休憩,实则是陶醉。

一条山涧,一条微红透明的龙,无声、强劲,每天带着乡村和晚霞飞动。

司舜,安徽宿松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海外版、《诗刊》《散文》《散文》海外版、《文学报》《青年文学》《中国文学》《中国文化报》等海内外报刊。作品收入上海市《语文拓展读本现代文选》(初中)教材、《中国散文诗百年经典》《散文百家百期精华》等选本及多种散文诗年选。曾参加全国第四届和第十届散文诗笔会。出版散文和散文诗集《对岸》《嘴唇上的河流》《与风一起流动》《乡村物语》《流淌或者停顿》《遍地乡愁》《无处不在的荡漾》等。现供职于安徽宿松县融媒体中心。

乡下有娘亲(组章)

安徽

蔡兴乐

●农具

在家乡分水岭,铁,总是与土地一样金贵。

与铁有关的农具,得先和木嫁接,成为锄头、铁锨、钉耙、镰刀。

然后,一起在黄土地上,汗流浃背。一起日落而息,相夫教子,过着农历里炊烟袅袅的小日子。

舞动农具的人,手法娴熟,都是些知冷知热的亲人。

比如一把锄头在除草的同时,也能用来给稻茬地打凼。丢下一粒粒玉米种子,就会

还给你一片青青的玉米林。

而五齿钉耙可以松土,也能够收获深藏不露的红薯,以及木讷如分水岭人的土豆。

土地憨厚诚实,一季接着一季长出粮食,从没想过要去欺骗谁。

在家乡分水岭,在村西南的祖茔地,还没有入土的丘坟,总是对着树影瞳瞳的村庄。

那是鸡鸣狗吠的所在,是家的方向。

●土地

坡上的黄沙土,适宜种地瓜、红薯、花生以及土豆。易生根,成活快且又耐旱。

惠英嫂家的地在岭南的坡上。虽然日照好,光线足,却只能够种植一些个旱粮作物。

不过凡事都有个得与失。地瓜和红薯结的大,又甜;花生和土豆产量高,总能够卖上个好价钱。

掐指一算下来,全年的收成,比坡下的地还要好。

坡下的黑粘土,适宜种玉米、大豆、小麦和红高粱。性状好,墒情佳,还肥力足。

娘说能有这样好的土质,如不种上菜,委实可惜了。

除了留下一块地种些玉米外,娘把余下来的一亩三分地,全部用来种菜。

白菜,辣椒,茄子,西红柿;黄瓜,水芹,韭菜,扁豆。或轮番上场,或同台竞技。将农家人的小日子,给演绎得姹紫嫣红,风生水起。

●交谈

我敢断言,庄稼与庄稼之间,肯定也交谈。家乡分水岭上的庄稼,肯定也说地道的合肥方言。

而一些个刚引进的外地物种,比如从四川引种的地瓜,从东三省引种的黑麦,碰到一起时,一定说普通话。

庄稼与庄稼交谈时,无非也说一些个家长里短。

说哪块地肥力薄,日子难熬,娃们总是营养不良;说哪家地的主人好吃懒做,都闹虫害了,也不给治一治。

庄稼们说得更多的,应该是庄稼汉的憨厚,质朴,以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种不堪。甚至也说到了娘,如何的,怀揣着一副菩萨心肠,把庄稼都当做自己的亲人

只是,庄稼之间的交谈,我们很少有人去关心罢了。

●长大

乡下孩子,有几个小时候没有数过星星?

常常是数累了,就在娘怀里沉沉的睡去。常常是到了第二天晚上,还会接着数,没完没了,从来也没有得出个准数来。

乡下孩子,有几个没偷过邻家树上的红枣子,或是地里半生不熟的香瓜。

偷这些个吃食从来不算偷,在分水岭,叫摸秋。

被偷的人家心知肚明,谁是主角,或是始作俑者,也从不会对此当回事儿。

乡下孩子长大了,不再去傻傻的数星星。

他们数着从包工头手里,接过来的血汗钱。好续交上自家孩子的学费,或是还城里吓人的房贷。

他们很知足,常常为一些小确幸而偷着乐。鲜有还去偷鸡,或者摸狗。

●娘亲

想故乡时,多半是在想娘。

想娘的时候就会回到分水岭,就去娘那矮矮的坟头,烧炷香,磕三个响头,看看白云变成苍狗。

看看那些同样在此落户的银莲,飞燕,刺藜和牵牛们,是否花开紫色,刚刚好。

看看一些不知道名字的野草,是不是又疯长得不成样子了。

看看平素低调的青苔,如何抱紧娘冰凉的墓碑。

也蹲下臃肿的身子,看看一队有条不紊的蚂蚁,怎样搬运过冬的食物。

真的很庆幸,乡下还有娘亲。失落的时候,还可以回到家乡分水岭。去娘的坟头请安,领受教诲,并给我以安慰,给我以超出尘世的温暖。

蔡兴乐,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近件见诸《人民日报》《诗刊》等百多种纸质媒体,并多次入选年度散文诗、诗歌年鉴等选本。

双手合拢的春天(组章)

安徽

叶枫林

1

水的微澜将在一个节气打开。

草的长发,风能听见的大海,印制碧绿,花红的名片,码着天色湛蓝。

一张我仰望时柔软的脸,遇见惊蛰,荡漾开耕的讯息里,甜蜜的句子折返回来,喂养一条不会迷失内心车轮的路。

像蹲伏艾草的乡音,戴上一只银色手镯低下目光流淌。

2

一张明信片,地址的精确,延长目光张贴深情时间。它是新的,血管的空档里,词语唤醒年少时缤纷的潮汐。

雨水在芽中入睡。

它粉色的信笺纵横四野,安放了一把椅子,使用了一把折伞,听见自己的体内甩响一阵布谷声。

那里,云朵距集天边,一只燕子恰巧飞起。

3

枝条的   用龟纹或梅花装饰东侧廊墙。

  用花瓶、葫芦、桂叶、满月、翻开的书……装饰西侧廊墙。风窗洞里寓人生。龟纹代表长长久久,梅花耐寒迎春,葫芦招财进宝,桂叶叶落归根,花瓶平平安安,满月团团圆圆。

一桥美好寓意。

走走停停,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会徽文化的博大精深。

回眸一座廊桥,风雨之后现彩虹。

陈俊,男,安徽桐城人。笔名梅蕾、少屏、零一。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在《诗歌报月刊》《诗人》《清明》《安徽文学》《散文诗》《青春诗歌》《诗潮》《作家》《星星》等上发表过诗、散文、散文诗。曾获全国青年短诗大赛奖、中国曹植诗歌奖、恋恋西塘诗歌节华语诗歌大赛奖、诗兴开封国际诗歌大赛现代诗奖等。作品入选《散文海外版》《中国年度优秀散文诗》《中国当代散文诗》《中国年度作品?散文诗》《中国散文诗年选》《中国散文诗精粹》《中国年度最佳散文诗选》。已出版诗集《无岸的帆》《体悟本真》,散文集《静穆的焚烧》《风吹乌桕》,散文诗集《行吟与雕冰》。现就职桐城市融媒体中心。

《安徽散文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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